荆棘鸟鸣

1
我高三那年寒假，下乡村支教的时候被拐。
三天后，我出现在上千公里外的偏僻山坳里。
这里贫穷落后，整条村的女人都是拐卖过来的。
我和买下我的男人虚与委蛇，假意迎合。
一年过去，终于找到机会往外逃。
我坐上一辆面包车，告诉司机我要去最近的客车站。
可他越开越偏僻，心慌之下我质问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。
他回头冲我咧嘴一笑。
“姑娘，你知道有多少个像你一样想逃出来的女孩吗？”
......
推开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时，门外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晃了我的眼。
我已经有连续一个月没出过门了。
这些天我一直被赵成锁在床上，日以继夜地耕耘。
毕竟我已经嫁给他一年，肚皮始终都没有动静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我偷偷藏了短效避孕药，每次都趁他不注意服用。
这段时间他总是压在我身上骂骂咧咧，说不给他生个状元儿子，他就要狠狠教训我。
我总是装出一脸柔弱的样子，只为了不激怒他。
今天因为他打牌赢了钱，对我和颜悦色了不少。
“喂老王，是我！你说去吃喜酒？行啊，正好老子今天手气不错，赢了一千五，走走走，喝喜酒去！”
赵成打完电话，扔给我一个纸袋，里面装着热乎乎的肉包子。
“这就是你今天的饭，自己吃吧，我要出门去吃喜酒了！”
说完后他就出门了。
大概是因为比较赶，他居然忘记锁门就走了。
确认他彻底离开后，我慢慢挪向门口。
因为我是被锁在床柱子上，于是我摸索着捡起一根小铁丝，慢慢把铁丝穿入锁孔。
尝试了大概一个多小时，轻微咔哒声传来，禁锢我手腕的锁链顿时解开了。
我很快又除掉了脚上的束缚。
不敢耽误，我立刻去翻我的证件，把他没收的我个人证件找到，仔细贴身藏起来。
临出门前，我左右环视，确定无人，偷偷溜了出去。
我贴着墙根在巷子里狂奔，碎石扎得脚底生疼。
远处传来狗吠，村口晒谷场的灯光忽明忽暗。
拐过第三户人家时，瞥见矮墙上堆着半筐红薯藤，咬牙爬上去才发现后面是片齐腰高的玉米地。
玉米叶刮过脸颊像刀割，我憋着气往深处钻，直到裤脚被露水浸透。
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粗哑的吼叫：“跑了！往东追！”
心脏几乎撞破喉咙，我踉跄着被田埂绊倒，手掌按到块带棱角的石头，这是进山的路标！
之前被拖下车时，曾透过麻袋缝隙看见进山路口堆着这样的乱石堆。
指甲抠进石头缝里往前爬，膝盖磕在岩石上全无知觉。
终于摸到那棵歪脖子树，记得卡车就是在这棵树右转进的村子。
沿着树干右侧的野径跑，越往上跑雾气越浓，听见溪水声时终于敢停下来大口喘气。
借着月光看见手腕上被锁链勒出的血痕，突然想起藏在内衣里的身份证还在，指尖触到塑料卡片的边角才稍微安定。
溪水冰凉刺骨，我把沾着泥的脚印冲刷干净，顺着水流往上游走。
上游有座废弃的砖窑厂，也许能找到遮蔽的地方。
刚爬上土坡，就听见山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束。
我蜷进砖窑的残垣断壁里，屏住呼吸数着心跳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光束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晃了晃，又朝着反方向移走。
直到鸡啼声从远处传来，东方泛起青白，才敢摸出藏在身上的手机。
屏幕裂了道缝，但还能开机。
手指颤抖着按下110，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。
突然想起他没收手机时曾冷笑：“这破地方没信号”。
浑身的血瞬间冷透，直到屏幕显示“无服务”三个字在晨光中跳动。
砖窑外传来山雀的扑棱声，我咬着牙把手机藏回身上，抓起块尖石别在腰后。
溪水在远处喧哗，我望着雾气渐散的山林，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迈出第一步。
就算爬，也要爬出这片吃人的山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