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奈何桥上当了三千年的渡魂使,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一个个鬼魂踹下轮回台。
无聊,麻木,没钱。
直到我开始做点副业——鬼口贩卖。
把那些没人要的孤魂野鬼,打包卖给异界商人,当耗材,当苦力。
这是个脏活,但来钱快。
直到那天,我接了一单大生意。
一笔足以让我赎身,离开这鬼地方的买卖。
货很特殊,是个女魂。
她不哭不闹,身上有股干净的香味,和这阴间的臭味格格不入。
验货的时候,我捏着她的下巴,逼她抬头。
她说:白七,三千年了,你连我的味道都忘了?
我脑子嗡一下。
我失忆了,忘了前尘往事,只记得一个代号,白七。
她说,她叫朝华,是天庭的公主。
而我,是她当年的贴身护卫。
现在,我是个鬼贩子,她是我的货。
这买卖,突然变得有意思了。
奈何桥的风,又冷又黏,刮在脸上,像一条湿透的裹尸布。
我叫白七,是这桥上的渡魂使。说白了,就是个看门的。
工作很简单。拦住那些想跑的,踹下那些磨蹭的。
孟婆在桥头熬汤,汤味儿几千年不变,一股子烂杏仁味。我闻得想吐。
下一个。我敲了敲手里的勾魂索,铁链子哗啦一响,对面排队的新鬼哆嗦了一下。
这是个书生鬼,死前读了太多书,脑子读傻了。
他抱着个书箱,哭哭啼啼。大人,我还有功名未取,我……
我懒得听。伸手,勾魂索一甩,精准地套住他的脖子,往后一拉。
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,划出一道弧线,掉进桥下的轮回池。
噗通一声,水花都没溅起几个。
身后的小鬼差给我递上一块阴德石。
绿油油的,只有指甲盖那么小。这就是我一天的工钱。
七哥,今天手气不错啊,这书呆子怨气重,阴德纯。小鬼差叫刘三,嘴甜,会来事。
我把阴德石丢进腰间的布袋里,里面已经攒了薄薄一层。
这点东西,想离开这鬼地方,还差得远。
阴司的物价,涨得比阳间还快。
想换个好点的职位,或者直接买个轮回投胎的名额,我这点积蓄,连个厕所都买不起。
纯个屁。我啐了一口,酸腐气,熏得我头疼。
刘三嘿嘿一笑,凑了过来,压低声音:七哥,晚上鬼市有新货,去看看?
我眼皮抬了一下。
鬼市,是这阴间里唯一有点活气的地方。说活气也不对,是死气沉沉里的一点交易的热闹。那里什么都卖。法器、丹药、消息,还有……鬼魂。
有些鬼,阳间没了亲人烧纸,阴间又没背景,进了轮回也是畜生道。还不如卖给异界商人,换点实在东西。这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生意,但油水大。我就是靠这个,攒下了第一桶金。
什么货?我问。
听说是从战场上拉下来的一批兵魂,煞气重,耐操,异界那边抢着要。刘三挤眉弄眼,老地方,陈屠夫的摊子。
我点了下头。
夜里,我换了身黑袍,把脸遮住,溜进了鬼市。鬼市建在忘川河底,用巨大的骸骨撑起一片空间,河水在头顶流淌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空气里混着尸臭、香火和各种鬼物的骚味。
陈屠夫的摊子在最里面。他本人是个厉鬼,生前是屠夫,死后也操着旧业。只不过,现在屠的不是猪,是鬼。
他的摊位上,十几个鬼魂被铁链拴着,一个个眼神空洞。他们身上的阳气已经被剥离,只剩下最纯粹的魂体,方便买家加工。
一个穿着华丽的商人正在验货。他不是鬼,身上有股活人的气息,但又有点不一样。他是异界商人,叫蝎五。
蝎五伸出长长的指甲,在一个兵魂的胸口划了一下。那兵魂疼得抽搐,却发不出声音。一道黑色的烙印出现在伤口上。
不错,魂体结实。蝎五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,这批货,我全要了。
陈屠夫咧开大嘴,露出黄牙:蝎五爷爽快。老规矩,一块上品阴晶一个。
我站在阴影里,没说话。这价格,比我想的还高。我袋子里的那点阴德石,连个零头都不够。
生意做完,蝎五转身要走,目光扫过我。他的眼睛是竖瞳,像蛇。
这不是白七爷吗?他停下脚步,皮笑肉不笑,怎么,今天不带货来卖?
我从阴影里走出来。最近风声紧,没搞到好货。
是风声紧,还是你胆子小了?蝎五走到我面前,一股甜腻的香料味钻进我鼻子,我听说,阎君最近在查鬼口贩卖的事。你这渡魂使的身份,可是个香饽饽,也是个催命符。
我心里一沉。这事我也听说了。阎君新官上任,烧了三把火,其中一把就烧到了我们这些鬼贩子头上。
我就是来逛逛。我语气平淡。
蝎五笑了,拍了拍我的肩膀,手掌冰冷。白七爷,别装了。你跟我,是同一种人。想从这烂泥坑里爬出去,就得够狠。
他凑到我耳边,声音更低了。我这里,有个大买卖。做成了,你下半辈子,不,下半辈子加下辈子,都不用愁了。
什么买卖?
一个魂。蝎五伸出一根手指,一个非常特殊的魂。价钱,这个数。他比了个三。
三千上品阴晶。
我呼吸停了一下。这个数字,足够我在阴司最繁华的地段买一座府邸,再养上一百个貌美鬼姬。
什么魂,这么值钱?
一个从天庭掉下来的魂。蝎五的竖瞳里闪着贪婪的光。而且,是个女魂。还是个公主。
我脑子嗡的一声,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天庭?公主?这玩意儿也敢碰?
你疯了?我压着声音,这要是被发现,是魂飞魄散的罪。
富贵险中求。蝎五退后一步,打量着我,这个魂,现在就在奈何桥附近徘徊。她是偷跑下来的,没人知道。你是渡魂使,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到手。事成之后,三千阴晶,你我二八分。你二,我八。
我八,你二。我盯着他。
蝎五愣了一下,随即大笑起来。哈哈哈哈,好!白七爷,果然有种。就这么定了。这是定金。
他弹过来一块阴晶,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块都大,都纯净。我接在手里,感觉沉甸甸的,又烫手。
三天后,鬼市,我来取货。蝎五说完,带着他的兵魂,消失在黑暗里。
我捏着那块阴晶,站在原地,很久没动。
我感觉自己不是接了个买卖,而是接了个催命符。
但我别无选择。在这鬼地方,要么烂死,要么赌命。
我选后者。